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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扣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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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桂葡萄兩個挨打的事,以扣了月錢為終結,到最後還是鄭婆子認了栽,裝模作樣的罵了她們一回,春燕再把月錢革去了一半。

金雀一口咬定了那蟲兒是她們倆偷菜吃才飛進去的,先打了人,鄭婆子言語硬氣又揭了她的短處,不依不饒再報到春燕那裏,咬準了說廚房不幹凈,要春燕搜廚房,看看那裏頭藏些甚個腌臟物。

查廚房也是宋家的規矩,一季總要查一回,來的時候人少,高升家的來看過一回,柴堆竈臺分得開,五鬥櫥裏外擦得幹幹凈凈,邊角縫兒都沒灰,罐頭蓋子上一抹沒油膩,點一點頭,當時還誇了鄭婆子一句,就她到底是廚房裏頭出來的。

金雀不敢去惹高升家的,只來吵著春燕,非把鄭婆子也給扯出來,一查廚房這事兒就鬧大了,便是幹凈的,也不幹凈了,葡萄氣得腫脹處紅通通:“就叫她來查,咱們還怕了她不成?”

鄭婆子卻瞪她一眼,她還想著回老宅,鬧得大了,自有人說嘴,誰知道跟來的都是哪些人,被人臟水澆上頭,還管到底是不是真幹凈。

石桂眼見這委屈只能忍下來,捏一捏葡萄的手:“這事再不能扯上幹娘。”不願意認下也得認下,卻不能悄沒聲兒的咽了。

金雀得意得一刻,可上午才扣了月錢,下午春燕就給她們補了回去,金雀豈會不知,知道了還待要鬧,憤憤然上門去,偏得給自個兒掙一回臉、春燕看她一回:“兩個小丫頭子,打也打了罵也罵了,連著月錢都扣了,再要發落,難道為著一樣的奴才,還賣了人不成?要是你還不點頭,那就先記著,總歸兩位太太都要來的。”

春燕一面說一面笑,卻是軟刀子紮在金雀身上,二太太提了她起來是要當姨娘的,可這許多時候過去了,豆蔻都懷上了身子,老爺也沒沾她幾回,不說分寵了,連人都沾不著,那句“一樣是奴才”,叫金雀立時綠了臉兒。

這事兒是她沒理,一樣的話到葉氏跟前,不必說就知道誰出了茬子,何況這兩個還是鄭婆子的幹女兒,大夫人怎麽也不會為著二房的人真個把她們倆發作了,金雀沒了話說,扯扯臉皮,甩了帕子走了。

春燕著實氣得不輕:“這兩個也恁般老實了,便不能推說我這裏有事兒,她再怎麽也不敢叫人到我這裏鬧騰。”

春燕住在上房院裏,縱大太太還沒來,也還是她的院子,敢在這頭鬧事,便是二太太也保她不住。

可這事兒來的急,石桂只當能辯駁清楚,見著春燕人品,還想著宅子裏頭能當上一等大丫頭的人總有些說道,哪知道主使的不是紫羅,竟是金雀,為著一盞雨花茶,存心折騰她們。

淡竹跟石菊兩個去看過,回來便跌了腿兒把兩個人的傷勢學給春燕聽:“不獨臉上腫了,嘴裏還破了皮兒,生了口瘡,痛得連粥都喝不下去。”

打人不打臉,打臉就是結了仇,金雀沒把這兩個竈上丫頭當一回子事,可葡萄卻把她恨住了,不獨是金雀,還有紫羅紅羅兩個,成日裏都恨不得往金雀的湯裏頭吐唾沫。

她還欠著外債,在春燕那頭得些賞,也是些手帕墜子,不能換了銅子兒用,阿才那頭二百個錢,還當這個月發了月錢能還上的,偏還給扣了,雖說補了回來,卻深覺丟了大臉,臉上腫著,好幾日不曾當差。

說著二房的人必要咬了牙呸一聲,倒越發跟鄭婆子說得來,無事便問了大太太甚個時候來,想著大太太是個厲害的,擡擡手就能替她報了仇怨。

石桂沒挨在臉上,胳膊叫磕青了一塊,藥油抹在肩上,墊一壞紗棉布,一身藥油味兒,葡萄把藥粉撒在口瘡上,捂了嘴兒直流口水,苦得直皺眉,口裏還不停,聽見葡萄還有力氣罵人,不由苦笑,罰月錢都算好的了,何況還補了回來。

宅子裏頭不獨主子跟前要夾了尾巴事事小心,這些個大丫頭還要以勢壓人,說打就打說罵便罵,竟還擠破了頭要進去,也不知是個什麽想頭,才剛疑惑,就聽見葡萄發願:“等我進去了,也有她挨打的那一天!”

她說的是紫羅,金雀總歸是通房丫頭,往後要是得了孕就是姨娘,葡萄便把這一巴掌的仇全記在紫羅身上,石桂看她也明白過來,受了欺負還想進院的,約摸是想著此時受了人欺負,等自個兒坐大的時候,就能欺負了別個去。

金雀打了大房的丫頭,別苑裏傳了遍,春燕沒叫刻意瞞過,反睜了只眼兒由得人去傳,不說石桂勤快,上上下下都曾央了她跑腿的,就是葡萄,這些年在別苑裏頭也都是熟識的,知道她們挨了打,是為著廚房裏沒茶葉送上去,俱都咋了舌頭,這一位當真好大氣性。

金雀這個脾氣,打金陵來的婆子,自也有結了仇了,便都背地裏說起她的長短來,二太太千挑萬選這麽個人,怎麽能跟豆蔻比,真是棋差一著,還當是個妖調的,男人就上趕著了。

這些話越傳越難聽,添油加醋的再傳了一回,春燕這才責備兩聲,也是軟綿綿沒份量,底下人略有收斂,卻從明面兒上藏到了私下裏,再沒停嘴的時候。

金雀自有聽見些風聲,氣得夜飯都吃不進去,可再氣有甚用,拉了紫羅打兩下出氣:“為著替你出頭,倒帶累了我!”

紫羅吃了打,回去自有口舌,本來就是金雀起意,到成了是替她出頭,事兒再傳一回,那蟲子便成了金雀叫放進去,專為著打大房的臉。

這麽一來可了不得,主家還沒來,便唱起大戲打擂臺了,金雀氣得心口疼,卻還是花了銀錢,叫人往山下買些點心來,給春燕送過去,叫她把流言止一止。

哪知道無人肯替她下山,跟來老宅子的人路不熟識,能使的只有別苑的,一個推另一個:“這可不成,跑腿是小,可這蛇蟲鼠蟻的,碰著一丁點兒,可不削了我的皮。”

倒黴的又成了紫羅,她往山下跑一回,問明了鋪子,買了四盒子點心上來,捧著跟在金雀身後去尋了春燕,春燕笑一回,這才斥責一回跟過來婆子們,不許再嚼舌頭。

事兒就這麽淡了下去,石桂幾個倒因禍得福,既然鬧出這樁事,高升家的幹脆讓鄭婆子把廚房挪到東院裏來,知會得金雀一聲,總歸西院裏頭也有廚房,叫她們自個兒理起來,等主子們來了,兩邊各自方便。

金雀只當春燕好說話,這事兒已然揭了過去,哪知道在這兒等著她,跟著來的可沒有竈上的,王管事來信時說是樣樣齊全的,跟來的都是粗使。

卻不願意再拉了臉去說軟話,挑了幾個婆子到竈下使喚,可不說她,就是紫羅紅羅兩個,在府裏也是吃慣了精細飲食的,粗菜粗飯不得下咽,沒臉讓鄭婆子加菜,只得咬牙忍下來。

鄭婆子把那頭甩了怎不樂意,挑剔不說,還沒句好話,原來還當要兼著兩頭的飯食點心,如今只做東府的,竈上又給她配了兩個熟手,不等著大夫人帶的廚子到,就先管起了廚房來。

葡萄經了這事兒,倒對石桂好起來,兩個一道挨過打,便是站在一邊的,在屋裏就是見天的罵著金雀,每罵了紫羅金雀,就必得說上一句“要是太太來了,就好了。”

她雖沒見過大太太,可聽著鄭婆子說話,也覺得大太太是個能拿得住的人,二太太再鬥不過她,隱隱覺得榮辱與共,大太太比二太太得勢,那她們大房的丫頭自然也更有體面些。

石桂聽她罵得多了,倒勸她一回:“盯著她作甚,她是要當姨娘的,總歸是二房,往後就是回了老宅,也不能挑咱們的理。”

葡萄卻巴不得她倒了大黴,約摸聽見兩句,也對石桂嚼舌:“她倒是想呢,都提上來多久了,老爺不還是歇在豆蔻姐姐那兒,我看她這模樣也沒甚可喜的,老爺再不會寵愛她的。”

葡萄才十歲出頭,說這些讓石桂哭笑不得,這麽丁點兒大的丫頭,連著宋老爺的面都沒見過,倒知道寵愛不寵愛的話了。

她管不了葡萄,還只埋頭做活,花朵果實是不能掐去賣了,打的結子倒能賣掉些,她既跟淡竹石菊兩個交好,看著她們做繡活,心裏也很想學。

淡竹兩個在太太房裏是專做了鞋面帕子腰封雲頭的,打小就學的繡,因著手藝好才挑上來,當房裏的針線丫頭,左右在別苑裏無事,知道石桂想學繡,還看她畫的那幅杏林春燕,一見就笑:“這可不是做鞋子襪子子用的,分明就是掛畫兒,當坐屏擺出來的。”

還真叫她們說著了,石桂只會畫,繡樣子還真不會描,春燕把她們兩個調到院子裏去,閑的時候多,坐下來描上幾回,活靈活現,淡竹拿起來看著便笑:“你這手怎麽生的,這麽個巧法,不學繡可惜了。”

葡萄吃味,點心做得不如她,連著描花樣學繡也不如她,可等真個上手繡起花來,兩個倒相差仿佛,都是出學的,能強到哪兒去,石菊抖了肩哧哧笑:“說是巧,也巧得有限,這一雙手,怎麽落針了倒不一樣了。”

等那一幅杏林春燕將將繡出一雙燕子來,宋家的船也來了,三天前便說將要到,這一回是一家子都來,兩房都差了人去渡頭等著,春燕還顧了轎子,幾個轎夫給足了銀錢,就在岸邊等,等一日就給結一日的錢。

廚房裏雞鴨魚肉買了來,俱是活的,一兩只看著生氣不壯了,立時就宰了來吃,吃得肚裏都是油,葡萄還咂了嘴兒:“這會兒就吃得這樣好,等人來了,咱們也嘗嘗那果子露兒。”

淡竹說老宅裏夏天要吃冰碗吃果子露,都是拿新鮮果子現磨出來的,磨出漿汁兒來,淋到細冰上,吃一口涼透心肺,再沒比這個更舒爽的了。

山上夏天也不熱,別苑裏也沒別窖,只怕是吃不成,葡萄心心念念,說集上的甘草雪水再不及這樣的,發夢還夢見一回。

新裁的衣裳早早就穿了起來,她們跟淡竹石菊兩個一樣裁了柳綠衣裳鵝黃褲子,怪道淡竹說年年都裁,卻是大太太喜歡這樣鮮嫩嫩的色兒,才許丫頭們都穿得鮮妍。

衣裳是細布的,還有一條油綠的腰帶,一人還發一對紅絨花兒,打扮得一模一樣,聽見鑼兒響,就都奔到大門邊去,等著迎宋老太爺宋老太太進門。

石桂縮在後頭,悄悄擡了眼兒去看宋老太太,還當能瞧見人,轎子卻從門前擡了進去,數了七八擡,落後又有兩三乘小轎,到門邊停下,掀了轎簾,裏頭出來個挽了髻的年輕婦人。

一左一右兩個婆子扶住她,一身松花綠的撒花小襖,底下一條桃紅銀條裙兒,小腹微微凸起,立時就有婆子上去迎:“錢姨娘路上可好?屋子都預備好了。”

沒等著她應聲,裏頭又有小丫頭奔出來,脆生生道:“太太吩咐了,許錢姨娘坐轎進園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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